福音派基督徒而言,「性純潔」一直是在這自由放縱的時代裡經常被討論的話題。尤其是1990年代的純潔文化(Purity Culture)帶來深遠的影響後,已是公共領域裡定期被討論的話題。而發起這項運動的約書亞·哈里斯(Joshua Harris)近年來宣佈他已離開基督教信仰。在他所謂的「解構過程(deconstruction process)」裡,他早些年前對基督教純潔文化的拒絕,是引領他走向拒絕基督信仰的其中一步。然而這樣的轉變不是必然的因果關係,而是逐漸偏離的結果。

這個消息讓我有一種空虛感。在過去幾年裡,我看著哈里斯人生故事的演變過程,也看到自己的人生在各方面與他的相似之處。然而,雖然我的故事與他有類似的起點,卻是朝著「重建信仰」這相反的方向前進。我同樣拒絕了純潔文化,但我發現,取而代之的,卻是對基督教美善的正統信仰有更深的委身、對道成肉身教義有更深的體會,以及對教會有更深的愛。

我的故事要從我青少年時期說起。我和其他許多福音派的青年男女一樣,被純潔運動的浪潮捲入,並且深信這是個人對信仰敬虔和委身的表現。然而,我的所有作為幾乎完全受著「未來會有的結果」所牽動。換言之,我期望在這條路上一路走進婚姻關係,我很怕自己會毀掉遇見「那ㄧ位 (the perfect one)」的機會。我發誓要拒絕婚前性行為,並在左手無名指戴上守貞戒指來時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我高中時期和一個男生約會時,還強忍著不去牽他的手,因爲我深信,從十指緊扣到上床僅有一步之遙。

19歲那年,我在普渡大學開始大一新生的生活,而等待著我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交往型態:約會文化(又稱「搭訕文化」,hook-up culture)。我是個持守著福音派信仰及其性倫理的基督徒,身處於容許自由性行爲的校園裡。「隨意約會」及「砲友」是很常見的行為。每個星期日早上,我走在前往教會的路上,我的室友們則走在陪男友離開宿舍的路上。

每週一早上,朋友們在週末狂歡後,拖著疲憊的身軀來上課,我清楚地意識到,我對性的堅定信念讓我不屬於他們的小團體。我視許多同學和宿舍室友為朋友,儘管他們從未因我的信仰嘲笑或排斥我,我還是有自己是個另類的感覺。

在普渡開學前,我已有會感到孤單的心裡準備。但我沒有真的預料到,大一這一年會是我人生裡最孤單的一年。雖然我經歷了主同在的安慰,星期日的主日禮拜也讓我從枯燥的校園生活裡得到甜蜜的緩解,但我仍渴望有更多的陪伴。

我希望神能減輕我的孤單感,賜給我一位至終會成爲我丈夫的男友,並為此禱告。每當我遇到一個善良的基督徒弟兄,我會想知道他是不是主為我預備的「那一位」;我們會彼此認識、成爲朋友,甚至約會吃飯;但不久後,他就會停止跟我的聯繫,或對另一個女生更有興趣。

在我起起伏伏的浪漫史之間,我發現自己被「另一個人」深深吸引著:基督的新婦(教會)。這樣的領會是經過長時間累積緩慢形成的。當我的約會生活一再失敗時,我開始瞭解到,我將一套不合聖經教導的性觀念換成另一種同樣不符合聖經教導的性觀念。我高中時期所擁抱的純潔文化,就像約會文化一樣,有所欠缺且會帶來空虛感。

回顧起來,我很難說我所遇到的問題是來自我本身的問題(與仍處於成長過程有關)、又或是更廣泛的純潔運動所帶來的扭曲觀念所造成的問題。無論如何,這兩種因素都在其中,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去釐清。在我父母的支持下,以及我與校園牧師和其妻子無數次的談話,我開始花更多時間,在對曾經學習過的不正確的聖經詮釋及別人的個人意見裡,去蕪存菁的分析,理解純潔文化裡正確的論述以及不健康的教導的部分。

我也開始以聖經整體故事及教導為背景,研究聖經對婚姻和性的看法。我的新發現一開始時讓我有點沮喪,但最終卻讓我感到自由。我發現,聖經從未承諾「只要我遵守基督教的性倫理,就會找到一位丈夫、嫁給他,並與他一起生養孩子。」我不得不去面對,單身的狀態是人生裡(不單是某個階段)一個非常真實可能的選項,並且神說:這是好的。我還認識到,聖經呼召我過純潔的生活,不是作為將來能幸福結婚的手段,而是「本身即是益處」——它的本質就是為了我生命得以豐盛及健康。我還瞭解到,即使我真的結婚了,我對神話語的順服也不能保證我會得到一個完美的、在性上純潔或幸福的婚姻。

最終,我明白了一個核心真理。在我大學時期經歷的純潔文化和放縱文化——儘管兩者所提倡的行爲非常不同,但存在著完全相同的問題——它們都將注意力集中於性關係和戀愛關係上,並給人注入一種想法:性和戀愛關係是人類獲得真實滿足的必要條件。這兩種文化都告訴我,性關係和戀愛關係都將使我不再孤單(編按:純潔文化運動裡大量強調「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這節經文)。對此,神說:「非也,我有更好的計畫。」

在我大一那年感受到的強烈孤獨感,並沒有因我開始與一位男性約會(最終以分手收場)而發生變化,反而是從我開始與神的子民「一起生活」才開始。

我所參加的查經班,起初對我而言只是一件「星期三要做的事」,後來卻變成我每週的必需品。聖誕假期後,我回到校園,查經班的一位男同學邀請我和其他幾個人一起到他的公寓煮飯跟吃晚餐。這些晚餐聚會在整個學期裡定期舉辦,隔年甚至成了每週的傳統。這位弟兄畢業後,我和我的室友承接這個傳統,每週四晚上邀請並招待人來晚餐。

這些晚餐聚會是我在神子民的群體裡所收穫的豐盛果實。我們參考使徒行傳第四章裡的異象——初代教會的共同敬拜及生活——並思想這樣的異象對當今21世紀的大學校園意味著什麼、有什麼樣的應用。

在這段時間裡,我仍然期待能夠結婚。但我並沒有閒著什麼事都不做。而我對婚姻的渴望再也不會讓我感到困擾了。

凱倫·普萊奧(Karen Swallow Prior)在她一篇論及 「沒有子嗣的呼召(the calling of childlessness)」短文裡寫道:「多年來,我的渴望是成爲一位母親。而我現在的渴望是成爲神呼召我成為的女人;不多,也不少。」這段話可說是總結了我青年時期的人生歷程。我過去最深的渴望,是過著純潔文化所應許的戀愛會帶給我的那種生活。但後來一個不同的渴望抓住了我的心:我要成爲神呼召我成為的女人,不多,也不少。大學時期我所學習並面對的真理是:神對我的呼召不一定包含婚姻,但永遠都包含著去愛的神的子民,以及與他們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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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自十年前在普渡大學時開始改變。我放棄了純潔文化——卡特琳·貝蒂(Katelyn Beaty)將這種文化形容為一種重新包裝的成功神學。我現在是位及將30歲,已結婚五年的女人,養育著一個7個月大的女兒。我將我的丈夫和女兒視為我生命裡最大的祝福之二,我因他們而感恩。但他們不是我生命的獎賞,也不是我的好行爲的獎勵。神創造並設計他們,並非根據我渴望被愛以及被瞭解的方式來設計,並且那也不是他們之所以出現在我生命裡的目的。因為只有上帝才能背起那樣的重擔。

儘管我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才學到這門功課,但我深深知道,我的信仰緊緊抓住我的程度,遠超過我緊緊抓住信仰的程度,這種「抓住」意味著:將我的生命注入在神的肢體當中,使他們與我相會、愛我、與我同工,並在艱難和痛苦的時候與我ㄧ同度過。我每天都被提醒,雖然我們的人生不總是有清楚的答案,但我們有一位救主,祂進到我們的孤獨和痛苦中,與我們同在,並且祂應許終將使萬物復興。

哈里斯在他的《不再約會》一書中寫道:「這個世界把我們帶到一個閃爍著激情和浪漫影像的銀色螢幕前,當我們凝視它時,世界說:『這就是愛』。神把我們帶到十字架前,上面掛著一位赤裸和血淋淋的人,然後神說:『這就是愛』」。


雖然哈里斯已不再是基督徒了,但我依然相信他曾經相信著的事:當耶穌進入我們充滿苦難的世界,使一切都更新時,真愛就在道成肉身中臨到我們身上。當我望著那赤裸、血淋淋的人在十字架上時,我看到那人如此愛我,以至於死,好讓祂能叫我一聲女兒。祂從未應許會給我婚姻,但當祂稱呼我為祂的孩子時,祂引我進入一個新家——基督的肢體——這個家愛我,並會在我最孤單的時候與我同行。

亞比該·穆理什(Abigail Murrish)住在俄亥俄州的諾伍德(Norwood),她在自己的教會工作並負責時事通訊「Given Appetites」。您可以訂閱她的刊物或拜造她的網站 abigailmurrish.com

翻譯:榮懌真 / 編輯: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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