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早,在我們全家的假期中,我的丈夫羅伯(Rob)離開了露營地,在瑞尼爾山國家公園(Mount Rainier National Park)人煙稀少處,展開長距離徒步旅行。當他和健行夥伴出發時,兩人對於前面的路程感到相當興奮,全身充滿著活力。他們都很喜歡徒步旅行,而且都是健行達人。
置身於戶外是羅伯重新得力、與上帝交通最喜歡的方式。但是,就在當天下午晚些時候,他的身體被一架直升機從曠野中運回登山口,冰冷、一點也沒有生命跡象。那一天,在家庭的日曆上,原本被標註爲全家旅行的大日子,如今成爲我們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
就在一瞬間,我的世界永遠改變了。死亡瞬間帶來的破壞力,仍然讓我驚慌失措,無力應變。羅伯的驟逝,讓我遭受失去親人的無情打擊,並陷入可怕的孤寂感。他悲劇式的突然離開,啃噬著我對未來的計劃,將我放在一條不想走的陌生道路上。
我的餘生勢必將與悲痛共存共生;我將沿着一條無人想走的小路走去。
在失去羅伯之前,我從不知深沈悲痛像什麼。我曾遭受其他的喪失,但沒有一次使我如此悲痛欲絕,也沒有一次會重新調整整個生命步調。我承認,從一開始,我就不願意走上這條陌生的傷心路。
丈夫留下四個孩子,由我獨自撫養,我沒有一刻不渴望回到以前的日子。羅伯與我一起度過 17 年不算完美但很美好的婚姻生活,我們一起過著非常滿意的生活,有著相同的熱愛和夢想。他全心愛著我,而我也愛慕他。
在這次悲傷之旅中,悲傷和痛苦召喚著我向前行,而我就像漢娜‧赫爾納德(Hannah Hurnard)經典著作《穩行高處》(Hinds’Feet on High Places)的主角 “驚恐小姐”(Much-Afraid)一樣,向著耶穌喊道:“我不能與悲傷和痛苦同行……我不能!我不能!哦,我的大牧者,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如何與它們一同旅行呢?這是我無法忍受的。”
然而,我如今走到這裡了,我度過了自以為已死的那一刻。我已經可以擁抱憂患,把她當成我的夥伴一樣,雖然我每日都盼望她離我遠去。我活在羅伯已走的死蔭幽谷中,但我也決定將眼目跨過每天的黑暗,遠眺未來,朝向那應許著豐盛的地平線前進。我與自己立下誓願說:“我必不至死,仍要存活,並要傳揚耶和華的作為”(詩篇一一八 17)。
每當我思想並盤點羅伯死後所留下的東西,這清單就會拉得很長。他留下了朋友、同事,以及他努力奮鬥的工作;他留下了父母和兄弟姐妹,以及一個非常愛他的大家庭;也留下我們的孩子和我自己,單獨在一條沒有他的道路上穩步踏行。
羅伯不幸死去,在壯年之際結束了生命,並在我們全家開花綻放的歲月中,帶來了死亡。我們的兒子們再也享受不到爸爸作他們教練的快樂了,再也不會在四健會(4-H)競賽或舞蹈演出會上,聽到他在觀眾席中爆出的熱烈歡呼聲。我們的退休和空巢築夢計畫,永遠不會實現了。
那年夏天,在他的追思禮拜結束後,我回到了家,心中滿是憂傷。我在淋浴間的架子上發現了一小塊愛爾蘭之春( Irish Spring) 香皂。這塊是我們度假打包上路時留在家中的香皂。它太小了,不值得帶去,如今,羅伯再也不會回來用它了。就連他留下的香皂都提醒我他不在了。
然而,這些損失并不是故事的全部。因爲羅伯也留下了文字遺產。羅伯是一位記者和作家,以寫作為生。他寫了關於商業和信仰、人道援助和財務的文章,還寫了有關死亡的文章,而這是他精緻細膩的意外的恩賜的證明。
在我們結婚初期,羅伯寫了一本書,書名為《死亡的藝術》(The Art of Dying)。他對新聞工作的好奇心及個人深厚的信仰,使他進入一家葬禮社工作。他加入了一個安寧醫護機構,並成爲一名志工,在週末探望疾病末期的病患。
在撰寫這本書的過程中,羅伯發現,在過去 200 年中,死亡已不是公衆討論的議題。近年來,多數人在安養院或醫院內默默死去,而能夠給死者有很好照顧的家庭、社區和教會相當少。多數人都未準備好面對死亡,無論是面對自己的或所愛之人的死亡。
對多數人而言,在經歷到密友或家人死亡前,死亡只不過是電影和線上遊戲看到的螢幕上的死亡(圖像被分解成螢幕的像素,且在按下“關閉”按鈕就不見了),這些就是他們所知道的死亡。
當羅伯在葬儀社輪班工作時,他從諸多喪家中看到同樣狀況,他們全都沒有準備好面對死亡。因爲死亡被推到陰暗角落,被人遺忘,而憂傷也是如此。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做,很少有人會做點什麽。僱主要求失去親人的員工迅速返回工作崗位,社區和教會則繼續進行往常的計畫和事工。
羅伯發現,人們經常鼓勵悲痛者冷靜下來,繼續過以後的日子。他發現瀕臨死亡及憂傷之人,在一種根本不明白死亡的文化中掙扎著。
他有關死亡的文章深深地塑造了我們早期的婚姻。我編輯了《死亡的藝術》。在過去幾年裡,羅伯和我多次在夜間談論死亡。儘管我們當時仍年輕,但我們討論了生命結束時的選擇;我們大略列出所渴望的東西,並瞭解對方的願望。我們彙編了有關生命結束的文件,並買了人壽保險;我們努力成爲一對瞭解死亡的夫婦。
很多認識我們夫婦的人,都在問我,自己是否已準備好面對羅伯的死去。我總是這麼回答: “是的,但也不是”。儘管他的死亡來得如此突然,但我知道他想要什麼。因此,在他去世時,我只是盡我的能力實現他的願望。
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然而,你其實無法做任何事來預備好面對喪親之痛。
你可以閱讀拉赫曼尼諾夫(Rachmaninoff)的自傳,並聆聽他幾個小時的交響樂錄音,並通過類比方式來體會;您可以參加學術研討會,參與有關他的作品的討論;你可以知道有關他音樂的一切;但當你坐在鋼琴前,你的手指輕輕放在琴鍵上,你會發現自己竟不能演奏他的第 2 號鋼琴協奏曲,連一小節都不行。
即使用上你所有的知識,但你的大腦、心臟和每隻手指,都無法識譜。若要彈奏,您就得懂音符。做到這一點的唯一方式,就是在實際生活中操練。
我是這樣找到自己的悲傷之旅:在雜草堆中挑選;在森林中走出一條路;尋找引我朝正確方向前進的指標;並嘗試熟悉這陌生的憂患地形。憂傷一直都是一個痛苦難耐的教育,我必須在經歷的過程中學習,全程在摸索、顫慄中學習。
從我所見得知,我認爲一個人可以學得健康度過憂傷的技能。雖然每一次的失喪之痛都是獨特的,但我不認爲我們需要在悲傷的道路上,因盲目摸索而失足。悲傷帶來了深沉的黑暗,但我們可以學會前進的方式,使我們的痛苦更容易忍受。
作爲信徒的我們,可以充滿信心地面對死亡和悲傷。我們的生命是在我們的好牧者大能且溫柔的手中。雖然悲傷可能在我們一生中都與我們同行,但我們的救主也會陪伴我們同行。
嘉麗莎‧莫爾(Clarissa Moll)是一位獲獎作家、播客主持人,著有《衝破黑暗:給活在憂傷及走出喪親之痛者的溫柔指引》(Beyond the Darkness: A Gentle Guide for Living with Grief and Thriving after Loss)一書。
改編自嘉麗莎‧莫爾的著作《衝破黑暗》。版權 ©2022。經 Tyndale House Ministries 之 Tyndale House Publishers 出版社同意刊登。版權所有,翻印必究。
翻譯:榮懌真
Annual & Monthly subscriptions available.
- Print & Digital Issues of CT magazine
- Complete access to every article on ChristianityToday.com
- Unlimited access to 65+ years of CT’s online archives
- Member-only special issues
- Learn more
Read These Next
- TrendingAmerican Christians Should Stand with Israel under AttackWhile we pray for peace, we need moral clarity about this war.
- From the MagazineWhat Kind of Man Is This?We’ve got little information on Jesus’ appearance and personality. But that’s the way God designed it.españolFrançais
- Editor's PickBilly Graham Preached at His Crusades. His Singers Believed They Were Preaching Too.A late historian explores how crusade hymns told both the classic story of gospel salvation and the evolving story of evangelical worship mus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