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在聽我說的話!」

我和女兒艾瑪在談論一個敏感的話題:上帝為什麼命令以色列人殺死他們的迦南地敵人。

「別說我沒有在聽,老爸。我在聽。但你一直在重複同樣的話,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說得沒錯。我曾以為我只需要一種簡單的溝通模式就夠了。這是我在大學主修演講學時學到的,這種溝通模式運作的邏輯是:

• 我(訊息傳遞者)有個想法(希臘人稱之為logos);

• 我用文字(rhemata)來表達我的想法;

• 你(接收者)聽到我的話(rhemata),於是有了和我一樣的想法(logos)。

但是「對話」並不是這樣進行的。一段對話不能簡化為傳遞者向接收者傳遞想法。 有太多的變因會造成干擾:發音不準確、語言之外的溝通(例如肢體語言)、環境噪音、個人經驗、文化差異。簡單地重複同樣的話、並認為你們之間的誤解全是接收者的錯,是一種不成熟的溝通模式。這會讓對話令人沮喪。

這一切引起我對禱告的思考。許多福音派基督徒形容禱告是「與上帝對話」。真的是這樣嗎?

老實說,我的禱告多數是種獨白。我告訴上帝我在想什麼,然後我的禱告就結束了。這種溝通是單向的。多數的時候,我也不會開口講出我的禱詞,只是在腦中默默地說。當然,這對上帝來說不是問題。祂已經知道我在想什麼(詩篇139:4)。如果上帝能讀我的心思意念,我就不用擔心祂會誤解我。

但是,如果聖經裡這位自我啟示的上帝是個傳遞者,而不僅僅是個「接收者」,那麼,祂是如何「回話」的呢?有人說祂把想法放在我們腦海裡。還有人說,祂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經文的某些部分,然後在那裡更直接地與我們溝通。雖然上帝確實有可能透過這些方式與我們溝通,但這並不是祂在新約聖經中的做法。

上帝的言語溝通

聖經並沒有使用「對話」之類的詞彙來形容禱告。事實上,聖經最常描述禱告為讚美、哀嘆、感恩、懺悔和祈求──這都是單方面的行動。

但禱告並非總是單向的溝通。在耶穌禱告求天父榮耀祂自己的名後,有「聲音從天上來」,說:「我已經榮耀了我的名,還要再榮耀(約翰福音12:28)。」人群中有人說這個聲音是打雷了,也有人說是天使的聲音(第29 節)。耶穌沒有明確指出上帝是聲音的來源,只是稱之為「這聲音」(第30節)。 但在其它時候,天上的聲音被解釋為直接來自上帝(馬太福音3:17;17:5;啟示錄4:1)。

當保羅禱告求上帝挪去他肉體上的刺時,主對他說:「我的恩典夠你用的,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林後12:8-9)。」至於保羅是聽到上帝說話的聲音、或是在靈裡或頭腦裡感知到上帝的回應,我們並不知道。但上帝確實有可能用言語對他說話,畢竟,保羅在通往大馬士革的路上曾聽到天上有聲音對他說話(使徒行傳9:3-6)。而在新約裡所有上帝回話的例子裡,保羅在耶路撒冷的經歷最接近「對話式」的禱告(使徒行傳22:17-22)。當時保羅正在禱告,然後耶穌命令他逃離耶路撒冷,以躲避迫害。保羅基本上是這樣回應的:「離開耶路撒冷是不夠的。整個地區會堂裡的人都會認出我。」耶穌回答:「去吧!我要差遣你到遙遠的外邦人那裡。」

然而,在新約聖經中,這樣對話式禱告的例子並不多——即使對耶穌和保羅也是如此。

在新約聖經裡,在禱告時轉向經文的例子就更少了。但是,這並不表示初代基督徒的禱告沒有受到經文的影響。

在猶太最高法院逮捕、審問並釋放彼得和約翰後,他們的會友一同高聲禱告,並引用詩篇與神說話(使徒行傳4:23-30)。但路加在這裡描述的場景與現代人常見的做法不同──現代人會打開聖經向神禱告,並且透過翻閱經文來聆聽神的回應。

在新約時代,多數的人身上都沒有聖經。人們必須參加猶太會堂或到聖殿去聆聽經文或閱讀經文。參與敬拜的人不只聆聽經文,還會默背經文、吟唱詩篇。透過這些作為,上帝的話語牢牢的刻在他們的心版上。這也是為什麼初代基督徒禱告時能背誦聖經裡的一些篇章。對他們來說,聖經經文與其說是上帝對他們當下請求的具體回答,不如說是能輔助他們向上帝傾訴心意的工具。

這對今天的我們來說也是一樣。最近有一次,我在我女兒格蕾絲進行例行性外科手術的過程中禱告時,想起一首受經文啟發而寫的詩歌歌詞:「主啊,祢比銀子貴重。主啊,祢比金子貴重。主啊,祢比鑽石更美麗,我所求的都比不上祢。」這種禱告的感覺就好像聖靈親自「說智慧的話」,使我的心轉向祂,並安慰我(箴言3:14-15 )。

言語之外的回應

如果我們想了解禱告在多大程度上是種對話,我們必須思考聖靈的作為。正如保羅所說:「我們本不曉得當怎樣禱告,只是聖靈親自用說不出來的嘆息替我們禱告(羅馬書8:26)。」

在現今社會裡,我們也有類似的溝通方式:人們常會用「我無法用言語形容......」來回應悲劇性的消息。有時,非言語的溝通最能反映其力量。例如,嬰兒夭折的母親或在車禍中失去孩子的父親的哀鳴聲。如果你曾在類似的情況下試圖安慰你所愛 的人,就會發現言語往往會帶來更多的痛苦。非言語的溝通──擁抱、親自的陪伴──才能真正安慰他人。

就像我們有時不知道如何回應他人一樣,我們也不總是知道如何禱告。有時,當我沒有精力或信心禱告時,我所能做的便是哀鳴,因為我知道上帝理解我的沮喪和痛苦。保羅說,像這樣來到上帝面前的哀鳴,是聖靈在我們心裡激發的禱詞。因此,禱告並不受到「可理解的人類語言」的限制。上帝不僅理解我們的心意,也使我們能與祂進行非語言的溝通。

也許這就是上帝最常與我們溝通的方式。

蒙應允的禱告──當事情照著我們的請求實現時──也是一種非言語的溝通方式。懇求式的禱告假定上帝聆聽我們的懇求,並會相應地回應我們的需求。祂也許不會回話,但祂總會有所回應

新約裡充滿上帝與我們非語言性溝通的例子。當十一個使徒問上帝誰該接替猶大的位置時,他們抽籤抽到馬提亞(使徒行傳1:24-26)。當初代教會向上帝求能有勇氣面對逼迫時,上帝震動了他們的聚會場所,並用聖靈重新充滿他們(使徒行傳4:29-31)。神也透過差派天使為門徒帶來指示、應許他們將會有屬靈恩賜(路1:11-17;使徒行傳10:1-8)來回應他們的禱告。

如果我們視禱告為一種口頭式的對話,我們無疑會失望。如果我們意識到上帝會以非語言的方式回應我們,我們就會開始以新的方式看見祂的愛和信實。但即便如此,我們也經常誤解祂非言語式的回應。上帝說祂愛我們,但我們並不總是能感受到祂的愛。許多人禱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但仍然挨餓。耶穌宣講「神的國近了(馬可福音1:15)」,但公義在哪裡?當耶穌在十字架上呼喊「我的神,我的神,為什麼離棄我?(馬可福音15:34)」時,天上沒有聲音回應。天空變暗,大地震動。上帝似乎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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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帝對以上這些問題的神聖回應──祂對邪惡、不公義、罪惡和死亡的終極回應,也就是上帝非言語溝通的象徵──正是復活的基督。

保羅說:「神已經叫主復活,也要用自己的能力叫我們復活(林前6:14)。」我們可能會受到誘惑,認為邪惡、苦難和死亡意味著上帝的沉默。但這些只是環境噪音,終有一天它們會被徹底消除。上帝擁有最後的話語權——當祂領我們從死裡復活時,當我們的生命成為祂對禱告的回應時。

在此之前,讓我們不斷地禱告:「主啊,我願祢來!(林前16:22;啟示錄22:20)。」上帝理解我們的困境,祂永遠不會厭倦與我們溝通(路加福音18:1-5),因為是祂首先開始這場對話的(約翰福音1:1-14)。

裡維斯(Rodney Reeves)是西南浸信會大學庫爾茲雷德福神學與事工學院院長、聖經研究教授,著有《保羅的靈性:模仿基督的使徒》一書。

翻譯:Jane / 校編: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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