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是一名为儿童辩护的辩护律师。有一天,我走进与其他几个律师共用的办公室休息室,发现一个新同事正在吃午餐。达里尔(不是他的真名)并非一个典型的律师助理。他曾因谋杀室友而服刑18年,最近刚出狱。达里尔被判入狱时只有20岁。我不确定他为什么会犯下这起谋杀案,但我知道他当时是一个黑帮成员。在达里尔一次又一次地在假释听证会被拒绝后,他的祖母要求我一个同事代表他参加听证会。我同事同意了,达里尔被释放了。现在,39岁的他成为我们办公室的员工——这是他第一份合法的工作。

达里尔不习惯有朋友——正向的那种朋友——所以我经常在他办公室门口打招呼。午餐时我和他坐在一起聊天,如果他有任何问题,我总是愿意提供帮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找到了更多分享我的信仰和事工的机会。因为他问我周末和晚上的计划,于是我分享了我所服事的街友收容所和我参加的查经班。我跟他说,我也会去当地的监狱和妇女们分享那位爱她们的上帝。

有一天,他问我:“你认为在我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之后,上帝还会爱我这样的人吗?”我告诉他是的,并向他描述了上帝奇妙的、宽恕的爱。几周后,达里尔带着一个新问题来到我的办公室:“人们是怎么成为基督徒的?”那天,我们忘了我是一名律师。我们忘了我们在工作。我们只是两个需要救主的罪人。我和他分享了我的故事:关于一个需要有人爱她的破碎的小女孩。我和他分享我曾经历的痛苦,以及一路与我同行的上帝。我在他面前坦承且脆弱,我问他是否有兴趣跟随耶稣。他说:“这应该是我现在正努力做的事。”我们一起祷告,他向我忏悔,并决定跟随耶稣。他感觉就像有块重担从他身上卸下。

那天晚上我邀请他到我的教会一起查经,并把他介绍给一些敬虔的人。在与其中一个会友的交谈中,他说他想受洗。我很惊讶,也很兴奋。他们告诉他,他可以等一阵子后再决定要受洗,但他很坚持。所以我们的洗礼小组问了达里尔几个问题,花时间解释洗礼的重要性,并与他一起祷告。然后他们为他准备了洗礼的衣服。

达里尔身材高大,洗礼小组的人都很担心将他浸入水中并把他拉起来的困难性。不久,一组壮丁出现。他们告诉达里尔不用担心;他们会让他安全的下水跟上岸。他带着坚定的神情说:“那我们开始吧!”我和朋友们在洗礼池边等着,拍手欢呼。我们唱着诗歌:“来吧,带我到水里,带我到水里,接受洗礼!”当他从水中出来时,他微笑着甩甩头,似乎在说:“我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们深深感动着,无法言语,对上帝满心感恩。

我邀请达里尔星期天和我们一起去教会。连续几个星期,当我接送人去教会和查经班时,达里尔会陪着我。在我的车上,他告诉我他童年的故事。他从小就被忽视,受到虐待。他的父母都沉迷于毒品和酒精,他们在监狱里度过了他童年大部分的时间。由于他的体重,他是霸凌的受害者。孩子们会把他绑起来、把他推倒,并喊他“小猪”。他的忧郁逐渐转变成具有攻击性,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成为当地一个帮派的杀手。每次他分享这些故事时,他会态度退缩,变得像那个曾深深受伤的孩子。

在一次像这样的乘车途中,当我们把人们送到教会时,达里尔接到许多人的电话,问他在哪里。我可以看出他心里有很重要的事,但他不敢提出来。我催促他,最后他问道:“你能载我去看我祖母吗?我需要说再见。”达里尔相信他的祖母是唯一真正爱他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只是她的一个负担。现在她正处于临终安养阶段,预计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在路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沉默不语,因为我在努力思索合适的词语。我们到达后,我问他是否需要我和他一起进去,但他想自己一个人进去。于是我为他祷告,然后离开。

在那之后,教会里的人建议我,我和达里尔一起开车去教会是不明智的。虽然我的初衷是好的,但他们说他最好还是和另一个男性一起去教会。在那段时间里,我也换了工作,由于这些情况,我和达里尔的联系减少了。

我们后来有次一起吃午饭更新近况,聊得很开心。他对能出狱很感激,但也挣扎于这样的新生活。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人走到他身边,想和他谈谈。达里尔简短的和那个人打招呼,并把他赶走。我越来越担心达里尔的状况在退步。不过,我仍然对他在正确的轨道上充满希望。但大约一个月后,我收到了达里尔一封简短而模糊的电子邮件,说事情的进展不顺利。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

在达里尔发送电子邮件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我起床后打开了新闻。两个十几岁的女孩被枪杀,一个死亡,另一个情况危急。据称嫌疑人正在逃亡,警方正在搜寻他。当我看到嫌犯的照片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那是达里尔。

报告显示,被杀的少女是达里尔前女友的女儿,受伤的女孩则是她的侄女。媒体报导说,他女友中断了他们的关系后,达里尔向这些女孩开枪。

几个星期之久,我所到之处,人们都在谈论犯下这一令人发指罪行的怪物。他们不知道我认识他。他们不知道他的故事或他的破碎。他们不知道在我内心深处因这个案件真相的确凿性而有的汹涌波涛。

当警察逮捕达里尔时,他在新闻镜头前向所有人道歉,并要求人们不要因他的行为评判其他囚犯。当他在县监狱时,我给他送去了经文和鼓励的纸条。我还要我两个最要好的男性朋友去探访他。他们向我保证,达里尔有收到我的卡片,他知道我爱他,但他们告诉我,达里尔有严重的忧郁症。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悲痛欲绝。

我的心很痛。我当初是否该有不一样的作为?我做得足够吗?我是否抛弃了他?

然后有一天,我接到一通电话,是替我探望达里尔的朋友打来的。 “他们今天发现达里尔死在他的牢房里,”朋友说。 “他走了。”我抽泣着,大叫着,仿佛他是我的亲兄弟。这是我以前从未感受过的痛苦。他在天堂吗?这是上帝的心意吗?这种痛苦深入到我的灵魂深处。

我狠狠的审判了自己。我审判我所做的事工。我想知道我当时是否应该做更多的事来带领他。他有信任他人的问题。把他交给其他人是正确的做法吗?或者我应该更早把他和我的男性朋友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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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徒训练并不总是按照我们认为应该的方式进行。当我们带领的人最终成长为敬虔爱主的伟大门徒时,是十分荣耀的事。但当他们遇到挫折或偏离信仰时,会同样令人心碎。

给达里尔提供工作机会的前同事告诉我,我们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我们帮他找到工作和公寓。我们邀请他进入我们的生活。不过,我仍然想知道事情的结果是否还能有所不同。

在我目前工作的地方,我的工作是保护被虐待或被忽视的儿童。最近,我把达里尔的照片贴在办公室里,提醒自己为什么要为保护儿童而奋斗。达里尔受到了虐待和忽视。他需要爱和支持。童年时的他需要成年人的榜样,向他展示不同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性。

我会继续不顾一切地去爱。我会继续与在监狱、牢房和收容所里的人并肩同行。我知道我仍会面对各种失望。但我不会因此变得愤世嫉俗。正如耶稣所说:“健康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马可福音2:17)。我仍然相信,任何人都可以因着上帝的力量而改变。

卡米尔·阿坎德(Carmille Akande)是一名有执照的律师和传道人,她花时间访问监狱、街友收容所、医院和疗养院,分享着耶稣的爱。你可以在Twitter上关注她@CarmilleAkande。

翻译:Yiting 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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